【曹郭】尺心方寸（一）
来点小甜饼，大概是“暗恋”状态下“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”，章节可独立来看，纯属yy，博君一笑。
陈群踏进议事厅时，只当自己眼花了。
发冠微斜，眼皮耸搭，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郭祭酒不假。
可郭祭酒一大早就勤勉地来侯着议事。甚至坐席还和司空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。
陈群心里直打鼓。
“长文兄？”郭嘉察觉对面的打量，淡墨画儿似的眉眼抬起来，唤了一句，也不等回应又低下头去。
陈群被他招呼得眼角一抽，忍不住拉身边刘晔的衣袖，小声问：“子扬，郭祭酒这是怎么了？”
刘晔一笑，刚要回话，曹操就进来了，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，瞥一眼跑到末席的郭嘉，脸色由青转黑。昨日一向贴心温驯的猫突然发威了，他前脚刚放走了刘备，后脚郭嘉就冲进来，半分面子也没给，连程昱这么个暴脾气都知道要委婉一些……这话刚在心里一想的工夫，郭嘉就拱手一礼出去了。
曹操此刻只觉得心里那只猫爪子不依不饶不贴心地挠着，挠得他火气腾腾往上冒，回头送点九酝春认个错的心思都烧成了一片荒芜。
众人偷眼在主公和郭祭酒面上一转，虽然不知道大清早的，这两位之间的邪火从何而来，但都很默契地装聋作哑，问一句答一句，很小心地不踩老虎尾巴。
不咸不淡地议完事，出了门，众人想着自始至终闷闷不言语的郭嘉，还有目光半分也不落在郭嘉身上的主公，都是一头雾水，倒是陈群若有所悟，感慨道：“看来主公是听从了群的劝谏，终于管教起郭祭酒了。”
刘晔看看他欣慰的神情，反驳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。
郭嘉落在后面，不听也知道在议论自己，也不在意，一路慢吞吞回到家，老仆人佝着腰迎了上来。
郭嘉看着他，终于叹了口气：“若是你的好友趁你不在的时候，和敌人煮酒说笑去了，你怎么办？”
“公子？”老仆没听清，连忙凑前。
郭嘉再叹：“要是他和敌人越喝越兴起，越说越投缘，转身就把敌人放了，把你说的话都抛到脑后，你气不气？”
老仆这回听了个囫囵，看看自家公子皱成一团的脸，迟疑一下，小声问：
“公子这敌人，是情敌？”
郭嘉一噎，狠瞪了一眼，气道：“真是对牛弹琴。”
老仆缩了缩脖子，很乖巧地没应声。
谁也没想到主公和郭祭酒就这么僵住了，又没人敢舍了自己去铺两人之间的台阶，这么一连数日，直到岁末的酒宴。
酒宴因张绣新降而办得更是盛大，外面的冰雪哀哀只衬出宴上秀色几多，朱华绿池上转着花灯，罗裙玉腕的乐人载歌载舞，缓带倾羞。
支着颐，郭嘉半出神地看着。
三巡之后，文士酒酣耳热间仰而赋诗，武将更是放开了任气拼酒起来，几个夏侯一使眼色，卯足了劲儿给新归不久的张绣灌酒，不多久张绣就落了败。
“张将军，别藏着掖着了，快露一手！”
“嗨看那边丕公子诗作得多好，丕公子今年才十三，张将军可不能输给一个孩子！”
“哎别说丕公子了，听说植公子一张口也是华章妙语，教书先生都说好，植公子今年可才八岁。”
“对！将军随便来一首，什么都成！”
几人一齐笑，之前宛城一战憋着气，趁着酒气发散出来，日后也好相处些。
张绣无奈出列，他不通诗文，少不得借用别人的。沉思半晌，见席上推杯换盏的都静下来看他，也不扭捏，借剑而歌：
“关中有义士，兴兵讨群凶……”
是曹公的《蒿里行》。
郭嘉微微一震。
那诗被张绣将军低沉的嗓音沾了酒气缓缓吟出，真像这上等的九酝春，醺醺然然，直把人浸到记忆的深处去。
郭嘉记得十八路诸侯讨董那年，他不过二十，挂名袁绍帐下。那日站在郭图身后看帐内那各怀鬼胎的戏码，都一个多时辰了，那些当世豪杰们还在争论着要不要追击董卓。他有些迷糊，没有仔细听，猛然被一阵寒气刺得浑身一抖，帐帘被一把掀开，有人大踏步迈了进来，剑未入鞘，铁甲滴血，骇得众人立时噤了声。来人那样冷厉，那样英挺，那样天生就凌架于众人之上的气概，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也盖不过。他一直望过去，那人目光睃在高坐的袁绍良久，冷笑一声，不留情面地撂下句“竖子不足与谋”转身就走。那身影消失在帐外，好像天地山川精干都被抽去带走了，他的周遭心上霎时一片空白。
他心尖上方寸之地，自此珍而重之地放上了曹操的天下。那本是如游丝虚蓬般微弱虚空的梦，因曹操而倏忽明亮。
他辞了袁绍，没有追上投奔，而是孤身回乡读书。目无下尘如他郭奉孝，竟会小心确认一份不会被他冷眼看作“竖子”的卑微的安心。
“……生民百遗一，念之断人肠！”
尾音带着些恍惚的悲伤被夜风吹散。
他在他身边，才更深刻地感觉到，这乱世有多不好，而能够助他结束这乱世又有多好。
郭嘉揉眼，晃了晃酒杯，酒杯里透出温柔的微光，上等的九酝春啊。
抬眸只见主位上的曹操和旁边人谈笑，远到看不清神情听不清声音，他暗恨自己这脾气使得太过，偏生要折腾到这么远的席位来吹风。
曹操只觉两道目光盯着，转头便见刚刚还在神游的郭嘉一脸苦恼地看过来，眯了眯眼，不由乐上心头，他还记得他们还在生气，想了想，一手执壶一手执杯，做了个邀酒的动作。
这回郭嘉笑了，起身大大方方回到曹操身边坐下。
也不管什么人疑惑惊诧，什么人恨不能当众数落他又不顾尊卑。
“奉孝……奉孝还是愿意卖美酒的面子。”
才不，他本是打定主意，这回曹操不好好认错他绝不低头的，可是……
建安四年的飞雪在阶下堆叠。
又一年春秋共沐，斯人在兹。
郭嘉接了斟满的酒杯，往身边人那儿挪，垂着眼笑，慢慢地饮酒。
-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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